半人高的铁质大熊猫,在年轻漆器手工艺者的描摹装饰下愈加栩栩如生,两座以德国国旗上黑红金三色作为主色调的大熊猫,即将作为文化交流品“出访”德国,负责装饰环节的90后漆器手工艺者李如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次落笔,以确保实现传统漆艺与现代工艺品完美的结合。
“抓住每一个机会,让更多人了解中国传统漆器的美好。”李如斯心有所愿。位于四川成都市青羊区的一条偏僻小巷里,一栋3层高的井字形老旧厂房藏匿于市,在这座成立于1954年、历经60余年磕磕碰碰的成都漆器工艺厂里,20余名像李如斯一样的80后、90后年轻人在老艺人的带领下努力传承着古老濒危的漆器工艺。
有着3000余年历史的成都漆器,始于商周,盛于唐宋,宋元明清一脉相承,与北京漆雕、福州漆器、扬州漆器、阳江漆器并列全国五大著名漆器,以雕银丝光、雕花填彩、雕漆隐花、拉刀针刻(三雕一刻)等传统特色技艺著称。由于生漆具有防腐、耐酸碱、抗沸水等特点,在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陈列的距今3000多年前的漆器残片,仍纹饰斑斓、色彩亮丽,一如它曾经辉煌的过往。
光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漆器的处境微妙而尴尬,它被搪瓷、不锈钢、塑料等多种材料替代,在拍卖市场不能走红,在日常生活中被取代。2006年,“成都漆艺”被收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曾一度沉寂的漆工艺迎来了春天的脚步。而在成都漆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尹利萍等老一辈漆艺“老师傅”眼里,李如斯等新生代手艺人的到来才是对这项古老工艺最好的馈赠。
尹利萍介绍,成都漆艺用料考究,采用的天然生漆要经过筛选后分类进行加工精制,再根据不同的用途,做成不同的类型。此后还要为漆器底胎体上底灰,再经过上髹涂漆、雕刻、勾描、镶嵌、填彩、堆漆、绘涂、打磨等诸多环节,哪怕是一件简单的漆杯或漆碗也要经过足足70余道小工序,一个人往往需要3~5个月才能做出来,而涉及的漆工和装饰工两个工种 一般学徒时间要长达3年以上。收入微薄、成长周期长一度导致人员青黄不接,直至今日,漆器厂带徒传艺的师傅均是退休后的返聘者。
令老师傅们感到欣慰的是,新生代学徒对成都漆艺的未来有着超乎他们想象的耐心。学习平面设计专业的李如斯在接触漆艺之前,原本拥有一份稳定的白领工作和不错的收入,而如今,尽管她已在成都漆器厂工作4年之久,薪资水平仍不复从前,“不是不考虑生活,而是为了所热爱的东西总要做一些让渡。”李如斯结识成都漆器源自一次偶然的相遇,此后便深陷不能自拔,“如此美好却濒危的传统工艺,一旦了解就没办法不为它做点什么。”李如斯对成都漆艺的传承内心有着一种天然的使命感,她享受着漆器制作的过程,并称“愿意一直做下去”。
钟爱者不只李如斯一人。在漆工车间,26岁的吴劲松端坐在被他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操作台前,手执漆刷顺着漆杯的母胎缎纹,按照一摊二横三顺工艺技巧,为件件木质漆杯披上亮红色外衣。入行3年,年轻的吴劲松不仅对成都漆艺的悠久历史如数家珍,更是掌握了从简单的打磨木胎、揉生漆到较难的裱布、做灰等制造漆器的整套流程。因为对这门老手艺的偏执喜爱,这位出生于1991年的阳光男孩,在半月前刚刚结束了自己一年两个月的蓄发时光,而彼时的一头齐肩长发只为能够做一把质量上乘的漆刷。
让设计回归传统、让传统回归生活。眼下,新生代手工艺者正为成都漆艺的未来带来了更多可能。无论是李如斯还是吴劲松,在不赶工的时候,他们都喜欢尝试用新视角呈现传统漆艺,比如制作卡通图案的漆艺吊坠、手机配饰等,“这样的产品小巧,价格相对便宜,也可以彰显年轻人的个性,更容易被市场接受。”吴劲松了解漆艺的小众现实,但他希望成都漆器能在生活化的方向上闯出一条路。
“古老技法只有融入现代生活理念才能焕发新的生命力,”吴劲松说,国家对于非文化遗产传承的重视和决心让他们看到了成都漆艺持续发展的希望,值得欣喜的是,如今全国100多所大专院校纷纷恢复和开设漆器专业,从大工厂、小作坊到迷你的个人工作室,漆器行业良好的发展生态正在形成。而在这一转型过渡时期,他愿意和热爱者们共同坐稳冷板凳以迎接中国漆艺的新未来。(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