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奖获奖小说《大厂》 (四)
发布日期:2016-07-31 来源:
作者:谈歌
下午一上班,吕建国先去了贺玉梅的办公室。进门就说:玉梅啊,你昨天不是说老齐公安局有熟人吗?咱们去求求他吧。他突然发现贺玉梅脸黄黄的,惊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病了?
贺玉梅强笑道:没事。
吕建国问:是不是又跟老谢生气了?
贺玉梅笑道:像你这样天天咒我,没事也让你咒出事来的。
吕建国笑了:没事就好。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去求求老齐啊?
贺玉梅说:就怕他不办事,还看热闹。
吕建国叹道:试试吧。
贺玉梅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就开了抽屉,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吕建国。吕建国问:什么啊?
贺玉梅说:这是一万块钱,我放着也没用,谢跃进能挣。就捐给小魏的孩子看病吧。你别说是我捐的,省得工人们说闲话。
吕建国呆了呆,忙说:这不行,太多了,老谢挣钱也不容易的。
贺玉梅苦笑道:屁,他们挣钱跟玩似的,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越上火。
贺玉梅说:“你只当是打土豪了。”吕建国看看贺玉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拿着那钱苦笑道:那我就处理了!就转身去办公室把钱锁了,然后两人就去了齐志远的办公室。一进门,齐志远正在给宣传部的叶莉看手相呢。
叶莉这女人长得太妖,总让男人色迷迷的,又特别爱跟男人犯贱,有事没事总往齐志远的办公室跑。她原是车工,上了两年文科函大,毕业后就想进机关,前任许厂长看中了她,调她到宣传部搞党员教育,机关里关于她和许厂长的闲话特别多。许厂长下台后,她又搭上了纪委书记齐志远,两人混得挺热乎。去年宣传部长老李退休了,齐志远就提议让叶莉上,贺书记没同意。吕建国还想着今年机关精减把她减下去呢。
齐志远抬头见厂长书记两人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最近正在研究周易,拿小叶练练技术。你们二位不算算?
叶莉忙站起身:齐书记算得真是准哟。
贺玉梅笑道:小叶,你就让齐书记骗你吧。全是胡说八道,没一句是真的。
叶莉笑道:是说得准呢。又对吕建国笑道:厂长,刚刚市委宣传部打电话来,说省报明天有两个记者要来采访,关于国有企业如何走出困境的话题。你见不见啊?
吕建国苦笑道:我现在就困境着呢。你就说我不在。
贺玉梅说:不见。不怕人家笑话,现在咱们真是饭都管不起了。
叶莉笑道:那就算了。转身走了。吕建国就坐在齐志远对面:老齐,我听说公安局陈局长是你的党校同学。你是不是求求他,把那个姓郑的王八蛋弄出来。
贺玉梅笑道:老齐你真得出山了啊。
齐志远笑道:厂长,姓郑的这种鸡巴人,就该抓进去,蹲上几年。咱们还给他跑这事啊?算了吧。
吕建国就苦笑说:老齐,不是我这人犯贱,他手里不是有咱们一千多万的合同吗?
贺玉梅也赔笑:就是,老齐,就找找你的那个老同学吧。
齐志远摇头道:真是,我不想为这件破事去求人。不够丢人的呢。
吕建国看看齐志远一脸不肯通融,就说,那就算球了。转身出去了。贺玉梅走在后面,突然又回过身来,问:老齐,说实话,你是想看老吕的笑话吧。
齐志远窘住了:贺书记,别瞎说啊。
贺玉梅笑道:别不说实话,你和老赵都想让老吕早点滚下台呢。其实,老吕也是瞎操心,要是换上我,就不为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破厂操心,谁们家的啊,还让别人暗着解气。说完,掉身就走。
齐志远脸就红了,笑骂道:贺书记,你怎么也跟吕厂长学坏了,嘴里也吐不出好话来了啊。
晚上临下班的时候,吕建国给四海商行打电话要钱。一劲在电话里说好听的,最后泄气地把电话放了,骂道:操他姥姥的。
齐志远贺玉梅一前一后进了吕建国的办公室。
吕建国淡淡地看了齐志远一眼,问道:有事?
齐志远笑道:老吕,我跟我那个同学说了,今天晚上在鸿宾楼谈谈放人的事。
吕建国一怔,喜道:老齐,真是得谢谢你。这事还得你出马。
齐志远笑道:怎么说也是咱们厂的事情。我要是不办,大家都得骂我。再说真是要发不出工资来,我也是一份啊。
吕建国没想到齐志远一下子变得这样,竟怔住了。
齐志远笑道:厂长,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啊?
吕建国忙笑:看你说的。
贺玉梅苦笑道:老齐,这一桌子得多少钱?咱们厂可是真没钱了。你这个同学好不好打发啊?
齐志远想了想:我去组织部借点党费吧。财务是没钱了,说完就出门走了。
吕建国苦笑:党员们要是知道咱们拿着党费去吃喝,而且还是给嫖娼的去走后门说情,不定骂咱们什么呢。
鸿宾楼是市里一家很有名的餐馆,据说请的是京城的名厨,价钱也很厉害,但是每天仍然食客如云。齐志远带着吕建国贺玉梅到了鸿宾楼。贺玉梅说:老齐,你来过不少回了吧。
齐志远笑道;反正只要有人请,我就吃。齐志远在市委党校进修过,同学大都是头头脑脑的,平常总爱搞个小聚会,到处乱吃,乱找地方乱报销。进了餐厅,服务小姐好像跟齐志远很熟悉,微微笑着把他们三人让进了一个雅间。
陈局长还没来,三个人就坐着喝茶。吕建国笑道:老齐,这地方来一家伙得多少钱啊?
贺玉梅笑道:厂长你别害怕,钱不够,就把老齐押在这儿。
吕建国就看墙上挂着的一张画,一个外国女人,全身光光的,挺招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人。吕建国就笑骂:操蛋的,好像是干那个的吧。
齐志远就笑:厂长,您这叫什么眼神啊?这可是艺术品啊。
正要再说笑,就听到外边有人说话。齐志远忙站起身:来了。就迎出门去,引进来陈局长。
吕建国和贺玉梅忙站起来跟陈局长握手。
陈局长看看表,笑道:真是紧赶慢赶,还晚了十分钟。东城下午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
贺玉梅惊讶道:又杀人了?
陈局长骂道:这两年事出得太多,操蛋的。头春节到现在,我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齐志远笑道:我也没见你瘦了。
一个婷婷玉立的服务小姐进来,微微一笑:几位点菜吗?贺玉梅笑道:点。就把桌上菜谱递给陈局长:陈局长,您点。吕建国也忙说:陈局长,点吧。
陈局长笑道:随便吧。不好让你们破费了,听老齐说,你们厂也太穷了。
吕建国就笑:再穷也不能穷了嘴,再苦也不能苦了胃。点。陈局长,咱们是头一回,一定得好好喝喝。
齐志远笑道:厂长,算了吧,你这话要是让工人听了,非得挨揍不可。老陈总在外面吃,今天就是坐着说说话,我来点。就拿过菜谱点了起来。
贺玉梅笑道:老齐你真是的,让陈局长点几个嘛,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啊?
齐志远笑说:今天听我的。就点了几道便宜的菜,又要了两瓶古井贡。然后对服务小姐说:先吃着,不够再说。
贺玉梅给陈局长倒了杯茶,四个人闲扯社会治安。吕建国就想着怎么开口讲放人的事。菜上来了,齐志远起身忙着开酒瓶子。贺玉梅说不能喝,想喝饮料。陈局长笑道:不喝饮料,坐在一起就都喝一样的,现在女同志更能喝,都是改革改的。大家就笑。贺玉梅笑道:那我今天就舍命陪陈局长了。
四人连着干了三杯。吕建国就说了求陈局长放人的事。桌上的气氛有些紧张,齐志远看着陈局长:老陈,帮个忙吧。
贺玉梅叹道:真是没办法,我们还指着那小子吃饭呢。
陈局长对吕建国说:这人我们真是不好放,放了他,就等于给社会上的一些王八蛋长了志气,以后我手下的还不得让人随便打啦。换了你,你肯干吗?
吕建国苦笑道:陈局长,我也知道不该来找您,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刚刚贺书记也说了,我们厂两千多职工还指着那个王八蛋一千多万的合同过日子呢。现在外面欠我们好几百万,也弄不回来,工人们等着吃饭啊。那天几个工人找到我问,厂长,我们要是没干活也行,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干了,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这叫什么事啊?吕建国眼圈红了,说不下去,猛地喝了一杯酒。
齐志远赔笑道:老陈,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吧。我们真是不容易啊。现在都说当企业家的能捞,你是没到吕厂长家去看过,穷兮兮的。他这个破厂长当的,别提多窝囊了。
吕建国心里一热。没想到齐志远能说出这样几句话来,他感激地看了齐志远一眼,接过话头:真是像齐书记说的,陈局长,要说我心里话,我恨不得你们枪毙了那个王八蛋。可我得为厂里两千多口子的嘴发愁啊,这……说着泪就淌下来。吕建国抬手去擦,可流得更猛了。吕建国就转过脸去,贺玉梅的眼睛也红了。
陈局长目光就软下来,叹口气:老吕,我看你这人也是个实在人,不像是那种不管工人死活的东西。你别急了,人,我想办法给你弄出来。掏出无线电话,拨通了,就说:刑警队吗,我是陈志雄,找杜洪。杜洪啊,那天打咱们人的那几个怎么处理的?什么?这么快?嗯,行,我下来再找你吧。陈局长脸灰灰地放了电话。
齐志远忙问:怎么回事?
陈局长叹道:不好说了,案子报到省里去了。怕是……
吕建国怔了怔,苦笑道:陈局长,您尽了心了。您的人情我领了。
陈局长想了想:我再想想办法。吕厂长贺书记,你们别着急。操蛋,这事也就是晚了一天,我一准给你们办了。就仰脖干了一杯酒。
齐志远苦笑道:老陈,你这酒可不能白喝啊!你还是再想办法啊。
吕建国看看齐志远,心里热了一下,觉得老齐这人还是挺好的,自己不该跟他闹不团结的。
回到家里,刘虹刚刚吃过,见吕建国进了门,就说:志河走了,人家可是放下话了,过两天就来车提货呢。到底有戏没戏啊?
吕建国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快别烦我了。
刘虹不高兴道:全世界就好像你一个人忙似的,不就当了个破厂长吗?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下来,三口人呆呆地吃饭。吃完了,刘虹就进屋了,吕建国就去洗碗。吕强忙过来说:爸,您歇会吧,我来干。吕建国一愣,看了吕强一眼,吕强朝他笑着。吕建国心里一动,感觉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就笑笑:好,好。就退出来,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还没看出中央领导跟哪国的贵宾亲切友好地谈话呢,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是方大众从派出所打来的。方大众气呼呼地说:我们刚刚从县里回来,那辆车的事还是挺不好办,跟农民讲不出理来。那个县的县长就向着他们,说是要保护农民利益。那个操蛋的乡长更不讲理。厂长您说这事还怎么办啊?操他妈的地方保护主义!
吕建国恨道:你就别乱操了。明天我去看看吧。把电话放了,又给厂汽车队打了个电话,明天一早要车去县里。先找他们的乡长。
一路上风景真是不错。田野里的麦子都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了,绿绿的让人爽眼。吕建国想起当年下乡帮老百姓拔麦子的情景,就骂出声来:怎么这年头老百姓也都学坏了啊。
方大众笑道:您骂谁啊?老百姓还骂呢。这年头好像谁都不高兴,真是邪了。
吕建国想起来:您带上钱了吗?弄不好咱们得请兔崽子们一顿呢。
方大众苦笑:人家吃不吃你的请还是回事呢!
三十多里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车子拐进了韩庄乡政府,就见一群农民正在乡政府门口吵吵什么呢,一群鸭子呱呱乱叫着,在院子里乱跑。
方大众把吕建国领到乡长办公室,门虚掩着,方大众敲敲门,里边传出一个细细的嗓音:操蛋的,敲鸡巴什么啊?
门开了,一个白胖子一脸不高兴地走出来,见到方大众,就说:你又来了?
方大众忙说:谭乡长,这是我们吕厂长。
吕建国忙上前跟谭乡长握手。谭乡长笑笑:屋里坐吧。
吕建国走进屋里,闻到满屋子酒气,就看到了办公桌下边一堆酒瓶子。屋里挺乱的,墙上挂着几面奖旗,什么先进之类的。
吕建国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笑道:谭乡长,我是来讨我们厂那辆车的,还请您多多帮忙啊。
谭乡长笑道:昨天方主任和两个公安的同志来过了,真是不好办啊。我们那家企业也是受了骗啊。
吕建国说:谭乡长,这车我们一定要带回去的,我们是个穷厂,还指着这辆车干活呢。现在国有企业也真是不容易啊。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缝,一个妇女探进头:乡长,还开会不了?
谭乡长嘻嘻笑道:开你娘那脚,都把你们计划了。等着去吧!那妇女就笑着跑了。
谭乡长说:吕厂长,您也不容易,这我知道。可是老百姓也不容易啊,好容易攒俩钱,买辆车,你说是赃物,就弄走,真要是死两口子人咋办啊?您也替我想想。换换个,您能不管不顾去把车弄出来就让人家带走吗?
吕建国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乡长,总觉得他像某部电视剧里的太监,直想骂,可是脸上还得赔着笑:谭乡长,真是请您帮帮我们,我们厂真是太穷了。
谭乡长噗哧笑了:不能吧?穷厂还能买这种高级车啊?
吕建国叹口气:这不是图个脸面嘛。人是衣裳马是鞍嘛,不买车,人家看不起你,谁还跟你谈生意啊?
谭乡长看看表,起身说:吕厂长啊,您看这事是不是下来再商量,我还有个会,真是不好意思了。就坐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乱找,也不知道找什么,嘴里还一个劲骂着脏话。
吕建国强笑道:好的,下来再说,您忙吧。就退出来。
上了车,方大众问:咱们去哪?
吕建国说:上县委,找那个鸡巴县长去。
贺玉梅听吕建国说了去要车的经过,就笑:你真是行,没让人家打一顿就算是便宜了。
吕建国骂:打人?我还想打人呢。那个姓门的县长简直就是个混蛋,你跟他说东他说西,最后还发脾气,说他不管这些破事,说完就躲了。操蛋哩!正说着,王超进来了,笑道:两位领导都在,市工会知道了章荣的病,体谅咱厂的困难,拨下来三千块钱,让给章荣看病。
吕建国高兴道:真是不错。给章荣送去了吗?
王超苦笑道:章师傅不收啊,让把这钱交到卫生所,给卫生所进药。可人家市工会说,这是特批款,专款专用的。
吕建国说:那当然,章师傅是省管劳模。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章荣住的还是厂里的旧宿舍,本来早想把这破楼拆了重盖,可总是没钱。楼道里的墙皮都已经剥落了,露出灰灰的水泥,还用粉笔写着某某小王八大王八之类的骂人话。吕建国记得,章荣早就应该搬进厂里的新宿舍,可是章荣让了几回,就一直没有搬成。吕建国心里酸酸的,现在像章荣这样的老工人真是不多了啊。
进了章荣的家,一股呛人的中药味扑得吕建国要呕。
章荣的儿子章小龙迎出来,懒懒地点头道:领导们来了,屋里坐吧。
屋里光线挺暗,窗帘拉着。章荣正躺着,就睁开眼问:谁来了?章小龙忙说:厂领导来看您了。就过去把窗帘拉开,太阳光软软地漫进来。吕建国看到玻璃坏了两块,用纤维板钉着呢。灰灰的墙上贴着好些奖状,纸都泛着黄,有些已经看不出日期了,吕建国感觉那好像是上一个世纪的故事了。
章荣撑起身子,笑道:快坐啊,小龙,给领导们拿椅子,沏点水来。章小龙就出去了。王超追出去:小章,别忙了,我们不喝。
吕建国凑到床前,笑道:好些了吗?整天瞎忙,也没顾上来看您。
章荣笑道:没事的,让领导操心了。老球的了,不中用了。想起咱们搞大会战的时候,就跟昨天似的。
吕建国笑道:可不是嘛!—眨眼,我都快五十岁了。
章荣笑笑:您那次为了赶活,出了废品还不想返工,我扣你的红旗分,你还哭鼻子哩……说着,章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立刻涨得通红。
章小龙忙过来给他捶背。吕建国摸摸章荣的额头,吓了一跳:章师傅,你发烧呢。
章荣笑笑:没事,一会泡点姜汤就行了。
贺玉梅说:章师傅,还是去住院吧。厂里都联系好了啊。
章荣说:我这病住院也不行了,就在家呆着吧。我是真怕死在医院里。说着又咳嗽起来。
王超急道:章师傅,市工会拨给您的特款,让您住院的,您还是去吧。这不,厂长书记都来劝您了。
章荣摇摇头:不去了。我都这样了,干啥还糟蹋那钱啊。
吕建国看看章荣,眼睛就红了,叹道:章师傅,说什么还是要住院的,你是咱厂的老模范了,你不去,工人们要骂我们的。
章荣叹道:算了,厂长,是我自己不去的,谁骂你们啊。厂里对我挺好的,我满意着呢。现在厂里这么紧张,我这破病还治个什么劲啊?不给厂里添乱了。
吕建国说:您看病这点钱还是能挤出来的,再说市里也给了些钱专门给您看病的。
章荣还是摇头:不行,我知道厂里那点钱,都是工人们一分一分挣来的,我不能全扔在医院的病床上。市里要是真给点钱,就给咱厂的卫生所进点药吧。我听说现在卫生所连感冒药也没了,这怎么行啊?……
章荣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吕建国再也忍不住了,泪就流了满脸,说了声:章师傅博,您歇着吧。就起身告辞。
章荣突然喊住吕建国:厂长,你站下,我、我有话说。
吕建国一脸泪水地回转过身:章师傅,您说,
章荣看看吕建国和贺玉梅:我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肚子里有句话,你们当领导的比我想得长远,我说得对不对的,就……
贺玉梅忙扶住章荣:您慢慢说,有什么困难就提。
章荣吃力地摆摆手:我没困难。我是说厂、厂里现在挺难的,你们千万顶住这一段困难,什么事情也有个潮起潮落的,别觉得天都要塌了,我说得不好,毛主席怎么说来着……
吕建国心头一阵痛热,他一下子抓住章荣的手,颤声道:章师傅,您说得对。您……吕建国的泪唰唰地流下来。
从章荣家回来,几个厂领导闷闷地坐在办公室,吕建国突然抓起电话,让徐科长来一下。不一会,徐科长就颠颠地跑来,一进门看出气氛不对,小心地问吕建国:厂长,有事?
吕建国恶恶地说:老徐,你明天就把赵明的饭馆给封了。告诉他,三天之内把十万块钱交来。
徐科长看看齐志远。齐志远望着窗外,不说话。窗外灰灰的,天渐渐阴死了,太阳胆怯地躲进了云层。
徐科长问:他要是真不交呢?
吕建国恶笑一声:你就让他滚蛋。你告诉他,就说这话是我姓吕的讲的。
徐科长答应一声就出去了。贺玉梅想了想:厂长,四海商行的钱也该再去要要了。
吕建国想了想说:我去一趟四海商行,找找那个姓赵的混蛋。这六十几万不是个小数啊。
贺玉梅叹道:怕是不好要啊!
吕建国说:不行就跟他打官司吧。
齐志远苦笑:赵志高那小子是个人精。他现在有好几个企业,跟咱们有关系的那个四海商行早就是个虚名了,法院就是查封,也掏不出几个子儿来,他盼着跟咱们打官司呢。再者,我听说他表姐夫就是法院院长。
吕建国骂:我操他妈了。这叫什么事啊?